那个夜晚谢克顿太太回到家里,推门看见自己的丈夫在给蕙宁擦眼泪,便坚持要送蕙宁回宿舍。蕙宁沉浸在父亲病情引起的焦灼不安里,竟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女人一路上异乎寻常的沉默。到了宿舍门口,蕙宁发现没带钥匙。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,屋里黑黑的,只有楼道里还亮着灯。蕙宁贴在门上听了听,屋里似乎很静,便知道同屋大概都睡了。只好怯怯地叫了几声门。那天夜里很冷,风刮得呼呼的。同屋刚把被窝睡暖,都懒得起身,动作自然就慢了几拍。最后是谢克顿太太叫开的门。
众人听见教授太太的声音,都慌慌地披了棉袄从被窝里钻出来。有人摸摸索索地在抽屉里找出半截蜡烛,点着了揿在茶杯底子上,屋里才有了些光亮。众人在谢克顿家里都见过这位太太了,便借着这个机会你一言我一语地和她操练英文。女人问:“你们熄灯后是不是都要回寝室睡觉的?”众人都点头,女人就笑:“军营,典型的军营生活。”笑完了又转身对蕙宁说:“你这个孩子,是个不合群的坏兵,这个时候还待在我们家里。他这个人,到哪里都讨女孩子欢喜。他只在这里待几个月,最多一两年。到时候他拔腿就走了,剩了你一个可怜的艾米丽能拿他怎么样呢?”艾米丽是谢克顿教的英文小说里头的一个人物,在墨西哥的咖啡馆里当女招待,死去活来地爱上了一个英国来的大教授,却被教授始乱终弃。